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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已是午后,天空仍然放晴。
延绥镇的榆林卫城内,车水马龙,颇为热闹。
说起延绥镇,那可是大明的九边重镇之一,而这座紧邻边地而建起的榆林卫城,更是举足轻重的防御要塞。
大明建国之初,已于此设立了绥德卫,屯兵数万以抵御那些窜逃漠北的虏贼侵扰,不过那时并没有城池。
直至正统年间,方才选择了一依山傍水之地修建起了榆林城堡。
因榆林城堡的东边是依着驼山,亦称作“驼城”。而城堡的西侧临近西河、北面则靠着红石峡,可谓易守难攻。
而后,榆林城又进行多番拓建,但由于城堡之东西两侧非山即河,拓城只能往南北两边而扩。
在成化年间置榆林卫之时,即往北增修城垣、拓建城池,当时的榆林卫指挥使司便是设置于那新建之地内,而到弘治五年时,则是往南侧而拓,再次扩建了城池。
历经多番拓建后,如今的榆林卫城是东高西低、南北狭长,大致如同一把菜刀的模样。
卫城的东、南、西、北四边,共设了五座城门,依次分别是振武、镇远、宣威、新乐及广榆。其中的宣威门和新乐门均设于城西,亦称作大西门和小西门。
那五座城门之顶部均建起了二层敌楼,自然是利于远眺敌情。
此刻,虽然外面阳光灿烂,但位于榆林卫城内的某处厢房,却大门紧闭。
这闭着门的厢房并不大,内里被一道屏风一分为二。
厢房内的陈设颇为简单,靠窗位置所摆设的一张方桌,以及数把带着倚背的椅子已是十分抢眼。
一名身披甲胄、头发胡须均花白的男子,就正站于那张靠窗的方桌的北侧。
只听得他与围拢在身旁的三名要年轻得多的男子诉说着什么。
这名头发已经花白的男子,正是总制固原、甘肃、宁夏和延绥四镇的兵部尚书,兼左副都御史的秦纮。
而那三名围拢其身边的男子,却是巡抚陕西督理马政的右副都御史杨一清,巡视固原的监察御史、翰林修撰兼右春坊右司直郎伦文叙,以及巡视宁夏的监察御史兼吏部考功司主事杨子器。
随着秦纮言语不断,杨一清、伦文叙和杨子器时不时点着头,似乎甚为认同的模样。
不一会,只见秦纮缓缓伸出手来,指了指摆在他前方桌面之上的图纸,望着杨子器又道:“名父,你所绘制的舆图甚是了得。”
杨子器听得随即躬了躬身躯,恭敬地应道:“大司马谬赞,此舆图甚为粗略……”
秦纮所称的“名父”,正是杨子器的字。
“你又有何必过谦呢?若非你亲身量度、再细心绘制,又怎会有此般模样?”秦纮嘴角带着笑,朝杨子器轻扬了扬手。
略一顿,他又道:“此舆图所绘之处,从清水营至榆林,再至花马池。虽则范围不大,但无论山川、河流、道路,还是边墙、墩堡营卫城,几乎无所不包。让老夫开眼的是,仅观此舆图,便能大致测算舆图的某两处之距。”
相对大明现有的舆图而言,这张由杨子器所绘制的舆图称得上独特,除了精确度不高之外,其实与后世的平面地图已颇为相似。
站于旁边的杨一清和伦文叙,听得随即对视了一眼,稍顷更微微一笑。
“大司马,在下能如此绘制舆图,实有赖殿下曾悉心传授绘制法子。况且,此舆图离殿下曾演示过的舆图仍相差甚远,当不得大司马之赞……”杨子器依然颇为恭敬地应道。
杨子器口中所说的“殿下”,指的自然是朱厚照。
听得杨子器提起朱厚照,秦纮、杨一清和伦文叙几乎同时面色一正。
稍顷,三人竟朝着东北方向,齐齐双手作抱拳状,恭敬行了个礼。
“殿下不仅是对老夫,对诸位亦有提携之恩。如非殿下,此时老夫仍于老家山村过活着,又如何能与诸位聚于榆林卫城之中?”秦纮话语里透着情真意切。
秦纮所言确是不假,如无朱厚照的举荐,这厢房内的四人恐怕这辈子也不太可能聚于一起,更不用说像现在如此畅谈。
杨一清、伦文叙和杨子器均深以为然地颌了颌首。
不一会,秦纮再次伸出右手来,朝着摆于桌面的那份舆图的某处虚划了数下:“待三边四镇的边墙完全修筑好之后,虏贼若想侵边,可不会如往昔般轻松了。”
他话音刚落,无论是杨一清、伦文叙,还是杨子器均出声附和。
未几,秦纮转而望向伦文叙,轻唤了声:“状元郎……”
“大司马,你就莫唤在下作‘状元郎’,在下这状元早已过时。要知道,新科状元之名已传遍大江南北。”伦文叙笑着回应道。
秦纮见状嘴角顿时泛起笑意,转头望着杨一清:“应宁,那位新科状元郎,似乎姓康?还是陕西人?”
或许秦纮、杨一清、伦文叙和杨子器是因朱厚照举荐之故,他们四人相处颇为融洽,正如今日这般私底会面,秦纮多半会称他们三人之字,以示亲近。
但杨一清、伦文叙和杨子器三人,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中年,况且他们的官职远远小于秦纮,又岂敢如此托大?
因而他们三人始终称秦纮作“大司马”,不过他们三人互相之间,倒是经常称对方之字。
“大司马所言不虚,他姓康,名海,乃西安府武功县人士。”杨一清点了点头。
伦文叙插话道:“应宁兄,康海能夺得新科状元,少不了你的提携……”
那知他一话未了,杨一清的面上竟有些许落寞之意,口中更轻叹了声:“说来惭愧得很,因我之故,几乎令康海寸步不前……”
此言一出,不仅伦文叙一愣,连秦纮和杨子器亦甚是愕然。
少顷,伦文叙又出言问道:“应宁兄,当年你于陕西督学之时,康海曾得你提点,何来令其寸步不前之说?”
迎着伦文叙、秦纮和杨子器投来的疑惑目光,杨一清徐徐道:“弘治七年,康海以十八之龄入县学,时年我以提学副使之职正督学陕西。在县学的诸生之中,无论是才识,还是文章,康海他确属佼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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