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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
“杨州牧,那纯属是无心之失。”徐溥淡然一笑。
“无心之失?”杨泰话语一顿,望向站于公案前的陈七,又道,“陈七,你将事情来龙去脉,细细说与本官一听。”
陈七不敢怠慢,仅一小会工夫,就将刘瑾和何文鼎两人嬉闹,并往两口大铁锅扔沙子的过程,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杨泰听得脸色不变,只平淡地问了徐溥一句:“徐老丈,你这仆人分明是有意的,又何来无心之失?”
未待徐溥回应,朱厚照已开口道:“杨州牧,在下的先生年事已高,请容他坐下来再说话,可好?”
虽是询问之句,却也没有多少商量的余地。
杨泰听得朱厚照竟也唤自己作州牧,脸上虽有些挂不住,但他见徐溥和朱厚照自进入州衙大堂后,始终从容不迫,那里还会猜不出这一老一少定是有来头的。
再听见朱厚照将徐溥唤作“先生”,他心中更有一丝明了:“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
“在下姓朱……”
杨泰脸色一变,这可是国姓。
朱厚照似知道他因何而变色,笑道:“杨州牧,在下并非甚么王爷,只不过沾了太祖高皇帝的光,才得以有这国姓。”
杨泰心中一松,虽然朱是大明的国姓,但姓朱的多的是,并非每个人都是皇亲国戚。
何文鼎和刘瑾听得暗笑不已,你不是王爷,却是东宫太子。
“陈七,就依这朱公子所言,快搬椅子过来让徐老丈就座。”
未几,杨泰已吩咐起那叫陈七的官差来。
见得徐溥缓缓坐下来后,朱厚照又道:“杨州牧,在下有一事不明,不知该不该讲?”
杨泰略迟疑了片刻,朝着他扬了扬手:“朱公子请讲。”
朱厚照嘴角一扯:“刚才这位官差说,在下的仆人捣乱了赈济,不知是如何捣乱法?”
“哎,这位公子,他直接就往稀粥里扔沙子,还不是捣乱吗?”陈七马上指着刘瑾道。
“朱公子,证据确凿,他如何能抵赖?”杨泰亦道。
坐着的徐溥听得亦暗叹了声,为何你非要抵赖不可?
朱厚照自不知道徐溥心中所想,笑道:“既然说捣乱,那敢问一声,如何乱了?”
“稀粥掺进了沙子,那本已排着队的生民几乎全部散去,这不乱么?”陈七又道。
杨泰缓缓点了点头,自是认同那陈七之言。
“有哪些生民退去了,又是哪些生民留下了?”
陈七哑然,他还真没注意,只看到大量的生民退走。
见他一时愣住了,朱厚照笑了笑:“在下看得很清楚,退走的均衣着整洁,留下的却是衣衫褴褛。”
略一停顿,他又道:“你可还记得,我们进城之前,那些衣衫褴褛的生民为何仍嚷着要派稀粥,完全不计较稀粥已掺了沙子……”
朱厚照一语未了,坐在公案之后的杨泰,突然一拍案面,随即站起,那张颇为疲倦的脸泛起一丝欣喜:“原来如此,本官明白了……”
除了朱厚照之外,大堂的其他人都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
“朱公子,你这仆人的无心之失,却为本官解决了个大难题。”杨泰来到朱厚照面前,竟然满脸都是笑意。
在他口中,刘瑾的扔沙子举动又变成了“无心之失”。
杨泰转头望向站在一边的陈七和另外数名官差:“陈七,还有你们几个,快去搬几张椅子来,给朱公子他们坐。”
陈七及其他官差顿时愣住了。
“快去……”杨泰见他们呆住不动,又轻喝了声。
既然能坐着,朱厚照又怎会拒绝,也不管杨泰是不是真明白,他已经安然就座。
片刻之后,杨泰望了望徐溥,又看了看朱厚照:“徐老丈、朱公子,实不相瞒,本官为赈灾之事头疼得很,已数晚没合眼了。”
见他脸有疲态,双眼更布满血丝,朱厚照倒是相信了几分。
知州,知一州之事,虽是从五品的官阶,但其掌职事务与知县大致相同,只不过地位略高于知县而已。
有明一代,皇权不下县。州县官乃大明治理的根基所在,被称为亲民官,他们几乎整日均要与生民打交道。说得俗一点就是,生民的吃喝拉撒,他们都要管。
“杨州牧心怀生民,实乃生民之福也。”徐溥微颌了颌首。
“安定民生,本就是本官职责所在。”杨泰听了徐溥的恭维之言并不动容。
稍顷,他又道:“这数日来,每逢派稀粥之时,城门积聚的灾民却一日比一日多,但每日稀粥均有定量,很多灾民难得一碗之食。
如今这无心之失的数把沙子,却解了本官的燃眉之急。”
“此话又从何说起?”徐溥一愕。
杨泰轻叹一声:“徐老丈,看来你也是当局者迷。那些衣衫褴褛的生民才是真正遭了灾的。并无其他生计的他们只求果腹,又岂会嫌弃掺了少许沙子的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