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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正香的狐狸模样,连毛茸茸的大尾巴都雕得活灵活现。
徐轶把玉佩挂在苏影焕脖子上,把那碧绿的绳线仔细地系好后才松开手,轻声道:“好好戴着。”
苏影焕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跑过来,怯怯道:“少将军......老将军让您过去。”
徐轶捏了捏苏影焕的耳朵,又拿了旁边的被子给她盖上,这才起身离开。
徐轶的父亲徐偿,也就是徐老将军,是当年跟随先帝一同打下江山的开国将军,与先帝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深受百姓敬仰。
当年英姿飒爽的将军如今已两鬓斑白,却威风不减。徐偿微拧着眉头,对站在面前的徐轶高声道:“听闻昨日皇上要给你赐婚,又被你拒绝了?”
徐轶道:“是。”
徐偿问:“为什么?”
徐轶道:“不为什么。”
徐偿气道:“孽子!皇上给你赐了多少回婚了,你回回拒绝,非要惹得龙颜大怒你才高兴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徐轶淡淡道:“他不会为了这个跟我生气的。我不想娶妻。”
徐偿道:“我不管你想不想!你今年再不娶,我就直接跑去跟皇上提亲。宫里那个四公主正值出嫁年纪,国色天香又能文能武,许多人都盯着那金枝玉叶呢!我看让她嫁过来就很好。”
徐轶冷冷道:“就算父亲这么做,皇上知道我不愿,也不会同意的。”
徐偿气得一掌猛拍桌子,震得四周的丫鬟们吓得一个哆嗦。
“你给我老实说,是不是和下人们说的那样,你在外面偷娶了一个故沧国的女人?”
徐轶丝毫没有被徐偿的怒意惊到,冷静道:“是。”
徐偿愣了愣,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想了想又道:“是个清白人家的好姑娘吗?”
徐轶面不改色道:“是。”心道:呵。她。
徐偿皱眉道:“那为什么不先领回来看看?我又没说不让你娶平常人家的女儿。”
徐轶斟酌片刻道:“她......已经死了。没法带回来。”
徐偿没料到是这么个结局,顿了顿,道:“就因为她,你就不愿再娶?”
徐轶忽然一声轻笑,道:“父亲不也一样么。”
徐偿大怒,直喊滚出去。
徐轶笑着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已近深秋,府里的树都落了不少的叶子。
徐轶一边往卧房走,一边思索着方才对父亲的冒犯。四周落叶纷纷,他走过无数的枯叶,脚下发出细碎的轻响。
徐偿此生只有过一个妻子,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谢姿遥。然而婚后第二年,谢姿遥在生第一个孩子时就不幸难产去世,因此徐偿膝下只有一子,便是徐轶。
谢姿遥死后不久,徐偿就把尚在襁褓的徐轶送进了宫里。先帝当时对外宣称这是对老将军的赏赐,要让老将军的爱子与同样刚出生不久的太子一起长大,同享储君之位。世人皆道老将军爱极了自己的独子,竟为他争取到了半个储君之位。
徐轶想及此事,面上轻轻一笑,心里万分讽刺。
倘若真的爱自己的孩子,怎么舍得将他送进尔虞我诈水深火热的深宫里?
徐轶停下脚步。
不知不觉间竟又走到了花园里。
徐轶停了片刻,看着那些快要败落的花,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宫里生活的时候,受了委屈就会跑到御花园里,躲起来偷偷哭一场。
徐轶自从被父亲送进宫里后,只有过节时才能回将军府看看,平日里只能待在宫里,一直到他成年了才被允许出宫。宫里锦衣玉食却勾心斗角,肮脏的阴谋从没有放过彼时还只是个孩子的他。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徐轶为了活下去,学会了口蜜腹剑言不由衷,面上笑意盈盈,私下心机深藏。
和他一起长大的太子笑称他为“笑面狐狸”。
徐轶笑道:“那你便是笑面虎。我只是‘狐假虎威’。”
太子大笑:“你啊。对我都不能说句实话么。”
徐轶道:“跟你不用这么认真,也不用这么麻烦。”
太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从此再没有防备过他。
想到这里,徐轶探手,轻轻在一枝摇摇欲坠的并蒂花上屈指一击,枝上的两朵花刹那间颓败一地。
太子其实和他一样。
他们都明白,或许他们有相争的一天,但他们始终是一条船上的人。
他们在同一片水深火热中长大,有着同样的谋略和心机,一起经历所有的肮脏与龌龊。
唯一的区别是最后太子安安稳稳坐上了皇位,而他轻轻松松地坐好了定国将军的位子。
各司其职。各取所需。
各不为礼。各怀鬼胎。
他们心知肚明,所以并肩而行。
徐轶看着一地凌乱的落花,忽觉了无生趣。
是了。从小到大,为了活下去他不择手段,他的生命里只有阴谋和诡计。
他以为,他的余生也只剩这些。
徐轶侧目,忽见墙外一枝长得颇野的红色杏花竟然嚣张地伸进了墙内,娇艳的颜色映得墙内的花簇黯然失色。
他忽然笑出了声。
“影焕,你知道么。”
他伸手摘下那枝红杏,笑道。
“你便是这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