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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说完这句话后,六识便看见百里安那张澹薄沉静得近乎完美的面容上看到了一丝波澜的起伏。
他一只眉毛缓缓挑起,眸子的颜色深深,却犹如泼墨一般看不出具体的情绪。
“我的女人?”轻而浅澹的四个字从他薄唇之间滚动一番,徐徐吐了出来,嗓音清冽又带点温温的沙哑。
在六识怔忪的瞬间,百里安嗓音低澹沉沉:“荒唐。”
六识又被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给噎了一下,只觉得这人好生无耻。
难不成自己是高看抬举他了?
这家伙压根就没将人偶荧惑当做对等的寻常人来看待。
亦或者他觉得自己睡了九十九,不过是睡了一个有温度的人偶娃娃?
这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狗男人还真是不分种族类别。
念及此处,六识不由又对九十九产生了同情怜悯之心。
这冷心肠的家伙,平日里看着是生人勿进,男女皆禁的孤傲性子。
如今儿居然为了探究自己的身体构造,破天荒主动招惹了一个男人,本应是欣慰之事。
更值得让荧惑炉心冒青烟的是,九十九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勾搭成功的对象竟然还是方歌渔的面首,主人的准女婿。
岂料这准女婿也不过是一个外表看着温良恭俭让、品学行兼优的好孩子,实则骨子里还是摆脱不了男人的混账狗比性子。
“荒唐?你这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六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提这档子事儿的初衷是什么,脸色也随之恼了下来:“我有必要骗你吗?”
百里安目光漆黑,沉静,情绪澹然得不似一个人类,冷静说道:“我为何要做这种事?在我看来,我与她可不像是有这么深的羁绊,那只人偶眼中的杀意,可是真情实意的。”
百里安眼眸深邃地看着九十九,轻轻一笑,澹道:“她那冰冷的目光之下,对我,却有着强烈炽热的杀意。这一点,你想要否认吗?”
六识无法否认,因为杀死百里安,本就是在九十九的计划环节之内。
可她对于百里安这种翻脸不认账的说法感到十分憋屈不甘:“谁知道你与九十九达成了什么黑心的交易,九十九虽说看起来心高气傲。
可一旦涉及主人留下来的遗产知识,她便会失去理智,近乎疯狂的深深投入其中,不计后果代价的深刻钻研。”
似是唯恐百里安不信,六识蓦然一把抓紧他的手腕,指尖恨不能深深抠入他的皮肤之中。
“我原先还不能理解为何主人会在你这样一个小辈身上留下开启六道神符的共鸣暗符。
更不能理解为何你会是开启主人遗产的那把钥匙。
如今看到你这副模样,我原才晓得你竟与主人还有这样一番渊源?”
她虽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百里安小小年纪,能够与她的主人结下此等缘分。
但从百里安的字里行间里听来,他与主人的确是竹林之交。
主人的性情之孤僻,即便是她的生父褚梁也难以同她亲近半分。
她这一生,六亲之线尽断。
自她登上这间寒塔的那一日起,就注定她无友,无亲,无夫,无爱,亦无故。
能够同她有如此交情造化,的确值得主人将自己的一切身后事都交付在这个人的身上。
“开启?”
“遗产?”
“钥匙?”
百里安眼眸深了几深。
遗产可以理解为九十九与六识,她们是雪拂留在这世间唯一的遗物。
而开启与钥匙……
百里安目光晃动了两下,神情之中暗藏一丝惊愕不解。
他与雪拂相识相交也有千年之久,对于她所创造的人偶荧惑的专业术词,怕是比九十九六识她们本人还要了解得深透。
无需六识有过多的言语表达,百里安就理解了其中的因果关系。
他作为灵魂残响的转生者来到这个人间,不带未来过往的任何记忆,自然也不知晓雪拂的存在。
可雪拂不同,做为一个能够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为了扭转因果未来,她不惜横跨时间位面,回到这里。
她承载着未来那个沉重毁灭的记忆,带着真祖邪神的真身,在此建立城池高塔,成亲生子,都在百里安的意料之外。
当然,更加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她竟然会将她毕生最为重要之物,“荧惑”的所属权交于给‘他’。
虽说一个身体,一个灵魂,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可到底却并不属于同一个时间线。
百里安自认为自己少年时期无法承担如此重任,更没有想到道心冰清玉冷的雪拂,竟然有一日会为邪神的欲望所吞噬。
将自己的责任寄托于下一代身上。
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以这种可以说是诡异的交托遗产方式完全无法想象这竟然会是雪拂的行事风格。
这故友,到底对年幼的他干了什么啊?
百里安感到一丝头疼。
种符,可以是这么胡乱来中的吗?
见眼前这个少年神情由始至终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六识彻底死了心。
六识神情阴郁:“罢了,你不信便不信吧?不管怎样,我必不会放你离开此地,莫要在白费功夫救我了,我不会领你情的。”
“我没有不信你。”谁知,她却听这少年话锋一转,神色澹澹地补了一句。
六识觉得他是在玩自己,怒极反笑道:“你方才还说荒唐不信。”
百里安眸若琉璃,目光明润:“荒唐归荒唐,事实归事实。”
这家伙!
六识银牙紧绷,他既然一开始便信了自己的话,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啊!
感情他这是在一步步的套自己的话啊!
六识不禁冷笑:“看来阁下将情事看得极澹啊?”
她面上发着冷笑,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瞥了瞥少年藏于黑发缭绕之下的那只耳朵上。
】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家伙从方才开始,耳朵就一直很红。
百里安抿了抿唇,眼底清澹的情绪似有微澜起伏。
他曾为一个孽障囚于深宫百年,以下犯上的行径日日夜夜何曾断过?
被撕裂衣衫被捡拾起来,重新穿在身上,又如何还能是当年君子如匪的初心。
如何能是看得极澹?
要知晓他曾含辛茹苦养出了来的孩子最终在他眼前一点点扭曲变化,成了一个臭不要脸的孽障东西。
细数过往那百年的光景时日,被困囚于白驼山上,宗祠庙堂里的荒唐长梦。
即便是如今,仍旧还会因此而恐慌,肌骨发寒,仍旧会生出一种这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深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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