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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狂澜。
所以,假若赵俊臣刚才像是李和、宋启文、张伯崇等人一般主动请缨,表态自己愿意代替周尚景担负重任,德庆皇帝也很难寻到理由反驳。
然而,赵俊臣心中另有算计,最终还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近段时间以来,因为周尚景的各种压制与掣肘,赵俊臣许多时候做事之际总是束手束脚、事倍功半,许多计划推行之际也被迫延缓了进度,所以赵俊臣也乐意见到周尚景暂时离开京城中枢,趁着这段时间足以让赵俊臣办成许多事情。
虽然说,赵俊臣代替周尚景前往淮阴府巡察坐镇之后,与南京城的消息沟通更为方便,甚至可以亲自指挥自己布置在南京城内的各方力量做事,然后就可以从南京官场攫取更多好处,但相较于赵俊臣另外那些计划的推行,南京官场的那些好处也就相形见拙了。
正是出于这般算计,赵俊臣完全不打算阻止德庆皇帝的算计,任由德庆皇帝逼着周尚景离开庙堂中枢,打算趁着周尚景离开京城中枢的机会为自己攫取各种利益。
“让周尚景暂时离开京城中枢一段时间,对他本身其实也有好处……毕竟,朱和坚一直都在利用御膳房的渠道、让周尚景不断服用金刚石粉末、损害周尚景的肠胃器官,而周尚景离开京城这段时间,也就远离了朱和坚的暗中毒害,身体情况反而不会继续恶化,可以坚持更长时间……
恩,我还可以让章神医或者温神医跟着周尚景一同离开京城,趁机为他调理身体……从这方面而言,我这次虽是袖手旁观、趁火打劫,但也算是对得起周尚景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心中更是再无任何愧疚,只等着周尚景离开京城中枢之后放手大干一场了。
然而,赵俊臣心中的如意算盘虽然啪啪作响,但正所谓机关算尽太聪明,德庆皇帝见到周尚景总算是同意了自己的要求之后,下一刻就把目光转到了赵俊臣的身上。
“有周首辅前往南直隶附近坐镇巡视、随时都可以出面收拾南京残局,朕也就安心了,周首辅不愧是忠君体国的江山柱石,朕心甚慰……若是庙堂百官皆像是周首辅这般深明大义、大公无私,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而现在,除了南京那边的后续变故之外,朕还有一块心病,那就是辽东军镇之事,自从朕接受了建州女真的纳贡称臣之后,朝廷中枢就一直都想要削减辽东防区的军需耗费,否则每年都要投向辽东数百万两银子军资,朝廷财政实在是压力太大!
但辽东军镇竟是完全不懂得体恤朝廷的难处,处处阳奉阴违,今天说是发生了民乱,明天说是出现了兵变,后天又说建州女真出兵挑衅,总而言之就是拖着不愿意削减军费……”
听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再次表情微变,隐隐间已经猜到了德庆皇帝的后续说法。
果然,德庆皇帝又继续说道:“昨天,辽东那边再次传来奏疏,说是建州女真再次出兵挑衅,趁机向朝廷索要钱粮,虽然辽东军镇的奏疏看似是言之凿凿,但朕却不相信他们的说辞,所以朕想要再安排一位重臣前往辽东巡察……
朕也知道,辽东军镇的事情很复杂,并不是短时间就能改变局面,必须要徐徐图之,这次派去重臣巡视辽东,倒也不是想要立刻改变辽东现状,但必须要趁机展现朝廷中枢的威仪与决心,敲打一下辽东的那些军头,让辽东军镇明白朕与朝廷并不是随意可欺!”
说完,德庆皇帝目光炯炯的盯着赵俊臣,又问道:“赵爱卿,你可愿意代表朝廷前往辽东走一趟、像周首辅一般为朕分忧?”
德庆皇帝此时看似是询问赵俊臣的意见,但态度依然是不容置疑。
此前德庆皇帝想要让周尚景离开京城南下巡视的时候,以赵俊臣为首的“赵党”官员出于自身利益考虑,皆是选择了袖手旁观,而现在德庆皇帝则是又想要让赵俊臣离开京城北上辽东巡察,自然也不可能指望以周尚景为首的“周党”众人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了。
所以,在德庆皇帝不容置疑的询问之下,赵俊臣只好是硬着头皮率先提出异议,道:“陛下明鉴,臣自然是愿意为君分忧,但庙堂财政刚刚进入正轨,还离不开臣,臣担心自己离开京城中枢之后,庙堂财政就会再次陷入混乱,只怕是得不偿失……”
事实上,当初赵俊臣愿意主动前往陕甘三边火中取栗,乃是因为陕甘三边的各地驻军皆是拥兵自重、各自为战,相互间并不是铁板一块,所以赵俊臣有信心利用拉拢与敲打的手段、逐步控制陕甘三边的文武官员,自己也就可以趁机插手兵权。
但辽东军镇的情况却是完全不同,经过百余年的局势变化,辽东军镇内部虽然不能说是铁板一块,但也已经形成了一个同进同退的利益共同体,辽东境内的众位将领相较于陕甘三边也要更为团结,还极为排外。
所以,赵俊臣就算是前往辽东,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插手辽东军镇的兵权,又或者是把辽东军镇收为己用,反而还会因为辽东集团的排外心理而承担一定的风险——这些年来,因为各种原因死在辽东军镇的内廷监军与外朝大臣早已超过十指之数!
若是平常时候,赵俊臣前往辽东走一趟也就罢了,毕竟德庆皇帝并没有要求赵俊臣立刻解决辽东军镇的拥兵自重顽疾,只是让赵俊臣设法敲打辽东军镇的那些军头一番,但目前的局势之下,赵俊臣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庙堂中枢。
然而,赵俊臣的反驳之言刚刚还未说完,也不等几位“赵党”官员出言附和,德庆皇帝就已经摆手道:“既然朝廷财政已经初入正轨,那么赵爱卿就算是暂时离开庙堂中枢一段时间,应该也无大碍!更何况,辽东防区距离京城不远,道路也算方便,赵爱卿的任务也只是代表朝廷中枢敲打辽东军镇一番,想必很快就会返回京城,就算是庙堂财政在此期间稍有混乱,等到赵爱卿返回京城之后,也很快就可以拨乱反正……朕完全信任赵爱卿的能力。”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见赵俊臣依然不愿答应,顿时是声音稍冷,又问道:“怎么?赵爱卿当真是不愿为朕分忧?”
德庆皇帝把话说到这般地步,赵俊臣自然是无法继续反驳。
而且,从德庆皇帝刚才那一番话,赵俊臣也察觉到了德庆皇帝的心中决意!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一直都把朝廷财政离不开自己的情况视为依仗,刚才也明说了自己一旦离开京城中枢之后朝廷财政就会陷入混乱,若是平常情况,德庆皇帝出于大局考虑,这个时候就会稍作妥协,但这一次德庆皇帝却是明确表示——无论朝廷财政是否会陷入混乱,赵俊臣都必须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前往辽东一趟——这无疑是表明了德庆皇帝的坚定决心。
察觉到了德庆皇帝的坚决态度之后,赵俊臣也知道事情已是无法挽回,不由是心中暗暗后悔。
“德庆皇帝显然已经无法容忍我的庙堂权势进一步扩大了,所以他这一次把周尚景调离庙堂中枢之际,也不会让我独自留在京城之中一家独大、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也要逼着我同样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而且德庆皇帝今天的诸般做法,显然也是调虎离山之计,把我与周尚景二人同时调离京城中枢之后,他就完全失去了来自于臣权的掣肘与制衡,许多事情也就可以放手而为了……
德庆皇帝这一次的诸般做法,决心异常之大,必然是想要趁机搞一些大动作,而无论是让周尚景南下坐镇确保南京变故之万全,还是让我动身北上敲打辽东军镇,都只是他的顺手为之罢了……
但德庆皇帝的这些决定,可谓是毫无预兆,我也算是很了解德庆皇帝了,竟是完全无法猜出他此时的真实想法,这般情况当真是让人如坐针毡!
唉!也是我刚才太过短视了,眼睛只顾盯着自己的利益扩张,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对德庆皇帝调离周尚景出京南下巡视的事情……如今也只能是自食苦果。”
想到这里,赵俊臣忍不住转头看了周尚景一眼,却发现周尚景此时也正在打量着自己,老脸上的表情同样是异常严肃,盯着赵俊臣的目光之中更是充满了诘责之意。
赵俊臣很快就避开了与周尚景的目光接触,然后就在德庆皇帝的逼视之下,同样是拱手躬身道:“既然陛下这般信任于臣,臣也同样是责无旁贷!就与周首辅一般,等到明天早朝之后,臣就会离开动身离开京城、北上前往辽东巡察!”
见到赵俊臣的屈服,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交代了众位重臣一些事情之后,就让众人离开了御书房。
*
却说,赵俊臣与众人离开了御书房不远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迈步来到了周尚景的身前。
而众位阁臣与尚书眼见这般情况之后,也皆是知趣的走到一旁,让这两位权臣单独交谈。
随后,赵俊臣则是直接表态承认了自身错误,向周尚景躬身请罪道:“周首辅,您与晚辈二人今天被陛下分而治之,皆是要被迫离开庙堂中枢,让陛下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彻底失去了制衡,这全是晚辈目光短浅的过错,但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只希望您能指点迷津、给晚辈一次恕罪的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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