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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周校尉,这两团弟兄全交给你,你带着他们跟任校尉去安置,我去中军见用昭!”骆怀祖大惊失色,丢下一句话,掉头便走。
“师叔祖尽管去,弟兄们交给我!”周去疾楞了楞,随即就明白了骆怀祖为何而着急,果断冲着后者的背影高喊。
突厥人生性残忍,在战争中绑了汉家百姓充当肉盾的勾当,干过不止一次。所以朔方军上下对这等手段都已经见怪不怪。然而,张潜以前却从没跟突厥人打过交道,乍一遇到对方使出如此卑鄙手段,恐怕会缚手缚脚。
此外,张潜的心软和厚道,乃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如果这种时候,身边没个“恶人”主动跳出来向他痛陈利弊,说不定他真的会被奕胡的卑鄙手段镇住,进而选择半途而废。
这个恶人,别人当都不够格,骆怀祖却最为合适。
首先,骆怀祖是张潜的师叔,地位超然,他的话份量远比别的幕僚重。
其次,骆怀祖的掌书记职务,乃是张潜私人礼聘,不被朝廷列入正式官员队伍,无论他说出什么残忍的话,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过后也不用担心清流找他的麻烦。
最后,从碎叶军整体利益角度,张潜需要维护一名儒将的形象,那些容易被别人抓到把柄的勾当,最好由骆怀祖来做,如此,将来万一遇到有人故意找麻烦,也好跟张潜从容切割……
军营之中,和周去疾抱着相同心思的人不止一个,所以骆怀祖一路畅通无阻,连马都不用下,就直接抵达了中军帐门口。
将坐骑丢给迎上来的侍卫,他稍微平缓了一下呼吸,迈步就往里走。几乎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已经从中军帐内传了出来:“镇守使,千万别上奕胡的当。大唐二十多年之前就放弃葱岭以西各地,怛罗斯又不是什么繁华所在,怎么可能有成百上千的唐人?”
说话之人,乃是校尉郭重。他曾经在郭元振麾下效力多年,熟悉西域情况。所以,一口咬定刚刚被押上怛罗斯城头唐人乃为假冒。
“这位斥候兄弟,你可看清楚了?城头上的唐人,长得到底什么模样。”周建良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很显然,对怛罗斯城头忽然出现这么多唐人,也深表怀疑。
“看清楚了,其中大多数,长得的确是唐人的相貌,穿得也是唐人衣服。”斥候训练有素,立刻朗声回应。
“哭喊声呢,是不是唐言!”任六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带着十足地怀疑。
“这,在下不清楚!城头上声音很乱,卑职没来得及辨别。”斥候楞了楞,犹豫着回应。
“往来西域的商贩,都以粟特人和大食人居多。唐人的商队通常到疏勒就止步。翻越葱岭并且在石国定居的,十有八九是西域诸胡,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平素才以唐人自居!”校尉任重立刻得出结论,坚信城头上的唐人身份不实。
“镇守使,实话实说,二十年时间,足足隔了一代人了。即便他们父母是唐人,其本人从小生活在怛罗斯,也早就变成了粟特人!”
“那些人,连唐言都未必会说几句。即便长了唐人的样子,也不能算作我等的同族!”
“粟特人、长得跟你唐人原本就相似。还特别喜欢跟唐人通婚。生下来的孩子,很难说是唐人。”
“说实话,如果不算官兵和商贩,疏勒城的唐人都没几个。更何况是怛罗斯。”
……
在场众将你一句,我一句,或有心,或者无意,都不承认奕胡摆出来的“肉盾”乃是大唐百姓。并且能找出足够的理论和事实为依据。
骆怀祖听得,顿时大放宽心。确定有这么多“聪明睿智”的弟兄们在场,张潜很难再犯“妇人之仁”。
正准备凑上前,也说上几句,帮张潜彻底下定决心。却发现卫道抢先一步站了出来,冲着大伙连连摆手,“诸位,且听卫某一言,你们都想差了。奕胡此番作为,不是给张镇守看的,而是给数千里之外的长安御史看的。无论城头上的唐人是真是假,只要我军不停止攻城,这些人就可以视为死在我军之手。而消息传回长安去,那些沽名钓誉之徒,定然会对镇守使群起而攻之!”
“这……”众人闻听,顿时气得咬牙切齿,短时间内,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反驳。
大唐的御史们,在“严以律己”方面,可是出了名的。对于异族军队如何蹂躏边境百姓,他们向来不闻不可。而大唐将士只要外出作战,他们就恨不得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如果张潜在长安有个强大的后台,就如张仁愿那样,让李显自己替他兜底。自然可以不在乎言官们的捕风捉影。而张潜偏偏没有这样一个后台,并且还得罪过安乐公主和太平长公主,他若是再背上一个“屠戮自家百姓”的罪名,后果就很难预料!
“那又怎么样,镇守使不必为难。末将请缨,愿意率领一哨弟兄,担任攻城之先锋!”正在大伙冥思苦想,该如何回避风险之际。骆怀祖已经走到了帅案前,果断向张潜拱手,“镇守使,末将愿意立军令状。五日之内,若不能攻破怛罗斯,末将愿意提头来见!”
关于如何打,他半个字都未提,只提出了所需要的最长时限。但是,在场大多数武将和文职,却立刻就明白了他准备替张潜背黑锅,顿时,纷纷将面孔转向他,目光里充满了赞赏。
只有卫道,依旧老神在在地摇头,“掌书记,此计未必可行。即便过后你一走了之,某些人,依旧会将污水泼在张镇守身上。他们才不会管,张镇守到底知不知情。”
“至少张镇守能有话搪塞!”骆怀祖将嘴一撇,冷笑着回应。“剩下的,就看谁声音高,胆子大了。”
“终究有损张镇守的英名!”卫道人如其表字,继续轻轻摆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特别是在圣上生病不能临朝这段时间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说个行的方案出来!不要一味地挑刺!”骆怀祖被说得心中烦躁,瞪圆了眼睛呵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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