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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如果购买者可以为碎叶城提供硫磺、猛火油、硝石和碱块,达到一定数量,就可以获得一张优先券。凭借优先券,他可以当场提走犁车、纺车或者织机一台,碎叶城内的六神商行随时保证供应。
如果商贩没有优先券,也不想等待秋天时取货的话,碎叶城的六神商行,还贴心地给出了第三个选择,那就是,去长安城外的六神作坊购买。那边有充足的现货供应,哪怕商队一次想买上百架犁车,也能保证十天之内提走。
“这个六神商行,应该是城主家开的吧?为啥我以前在长安,听都没听说过!”有商贩一边看,一边小声嘀咕。
“那是你孤陋寡闻,去年春天,六神商行将大食人的珍宝阁,打得在长安城站不住脚,乖乖卷了铺盖!”
“啊,我想起来了。对,就是这家六神商行!卖一种琉璃镜子,只有拳头大小,却高达好几百吊。”
“去年商路断绝,我没敢去大唐,没想到,一年功夫,人家就把分号开到了碎叶城中!”
“城主好大的气魄,居然连犁车都肯卖。这碎叶城,将来不发达,才怪!”
“希望城主能守得住吧,这里距离大食人的势力范围,实在太近了。”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大食人敢明着打过来,就是跟大唐开战!”
“这一趟,我真的来对了。这些货物,随便买一件,回去都不愁脱手。”
“的确,这次来对了!”商队首领奥德雷沙巴在心中小声附和,然后一口喝干杯子里的浓茶,迈开大步向客栈外走去。
凭借直觉,他判断出,碎叶城内,肯定还有更多的惊喜等着自己。他这就想进去看一看,他已经迫不及待!
…………
“用昭,今天一共卖掉了二十架纺车,十四架脚踏织机和三架车犁”,门被轻轻推开,一身谋士打扮的骆怀祖,兴冲冲走进书房,将一本账册,放在了张潜的眼前。“此外,还有四十架犁车的订金,那些商贩可真不傻,都知道这东西带回去之后,肯定能翻上好几倍。”
“多亏了师叔,否则,商贩们未必肯出这么高的价钱!”张潜从一大堆铜制的零件上抬起头,笑了笑,起身亲手给骆怀祖倒了杯茶,同时高声夸赞。
“是你造的这种犁车的确好用,他们只要长着眼睛,就能看得到,我只是利用了他们想要偷,却偷不着的心思。”骆怀祖被夸得满脸得意,却装作一幅不肯居功模样,谦虚地摆手。
无论是远离城市的开荒二人组,还是靠近碎叶川的多犁齐头并进,都是在他的谋划下,刻意安排的。表演目的放在首位,开荒本身反而退居其次。
而表演达到的效果,也正如他事先所料。那些行走在丝绸之路上的商队,就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来自各地的细作,骗子,强盗都混于其中。看到车犁的强大功效之后,商队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不惜任何代价弄到手,偷偷运出大唐。
而一旦商贩们心里起了“不惜代价”的念头,并且发现偷和抢,都要冒粉身碎骨的风险,对车犁的价格,就会变得迟钝。无论碎叶城的六神商行将车犁标到多高的价,只要肯卖,他们就会趋之若骛!
“师叔一招,给碎叶城带来的好处,可不止是多出来的那点而红利!”知道骆怀祖是什么脾性,张潜想了想,继续笑着夸赞,“今年一整年,往返丝绸之路上的商贩嘴里,都放不下咱们碎叶城。而他们只要肯来走一圈儿,哪怕什么都不买,都能给碎叶城带来新的消息和人气。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咱们急需的猛火油。”
“已经有三家商队,提出用猛火油换车犁,我按照你说的配额制,答应了下来。每五千斤猛火油,可以得到一台现货车犁的配合。然后猛火油的价钱,和车犁的价钱互相折算。”骆怀祖虽然喜欢听人夸奖,却笑了笑,美滋滋地将话头岔到了交易上。“不过,这几天收到的现货很少,总计才二十多桶,全部加起来连两千斤都不到。”
“没事,有了开头,就有以后。关键是让他们看到利益,才能源源不断地把货送过来!”张潜又笑了笑,轻轻点头,目光之中充满了期待。
缺乏工业制造酒精的知识和条件,目前他的酒精,全是靠从黄酒中提纯。而黄酒,又是靠粮食酿造。小规模生产的情况下,在长安周围,暂时还不会带来什么严重后果。如果大规模生产,并且还是在缺乏粮食的西域,就有些伤天害理了。
所以,用汽油混合物取代酒精,作为火龙车的燃料,已经迫在眉睫。哪怕猛火油全靠走私,价格居高不下,也好过拿粮食去酿酒,然后再从酒中提炼酒精。
此外,在不考虑成本、产品质量和提炼效率的情况下,分离猛火油,工艺一点都不比蒸馏法制造酒精复杂。蒸馏法制造酒精,他至少得用到一口铁锅,一段竹管和一只冷凝罐儿。而土法分离猛火油,按照另外一个时空的某些绝招,他只需要准备两只铁皮桶。
“你说的那种,那种汽油,真的能替代酒精?”骆怀祖却有点儿不放心,忽然收起笑容,压低了声音询问。“牛师奖那边一直在催你给他炼制酒精,甚至也用了不惜代价这四个字。如果猛火油炼制出来的东西,没有酒精效果好。你对他虽然有救命之恩……”
“放心,汽油用在火龙车上,比酒精效果强十倍。”张潜胸有成竹,回答得干脆利落,“我已经派郭敬去盯着,用铁罐子分离猛火油,很快你就能看到结果。以前没有猛火油,用酒精,才是权宜之计。”
“那就好,免得他觉得你恃宠而骄。”骆怀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笑着点头。“那老家伙虽然没有资格做你的依仗,但他能多看顾你一些,你在碎叶就会顺利许多。没必要因为区区几千斤酒精,就让他对你生了隔阂。此外,虽然他不在乎,该表示的尊敬,你还是得表示。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张潜点了点头,虚心表示接受,“我准备派遣工匠,在三河口,也就是新姑墨城那里,专门架设水车,开设甲胄作坊。让王翰一边主持建造新姑墨城,一边督造耀星铠和铁背心。无论造多少,都按本钱卖给牛总管。”
“这还差不多,他是武将,铠甲兵器,才是他的最爱。”见张潜肯听自己的劝,骆怀祖顿时觉得好生欣慰。然而,话音落下,他忽然又轻轻皱眉,“娑葛已经被你宰了,突骑施各部也都老老实实把部落里的唐人全都送到了碎叶。牛都护还要储备那么多酒精和盔甲做什么?他,他不会是想要造反……”
“他全家都在长安,此番出征,就带了几个侄儿随行!此外,我,韦播,郭鸿,都不能算是他的嫡系,不会对他无条件服从。”张潜看了骆怀祖一眼,对此人的想象力,好生“佩服”,“他储备酒精和盔甲,是为了去对付突厥。张仁愿向朝廷提出了条陈,今年秋天,朔方军从受降城往西打,安西军带着葛逻禄部,从盐泊州挥师向东,合力灭掉突厥,会师狼居胥下!”
“会师狼居胥下,老家伙好大的气魄!”骆怀祖被吓了一跳,惊诧的话脱口而出,“是不是急了一些!多给你和安西军几年时间,不更好么?去年安西刚刚经历一场恶战,实力不可能恢复那么快。而按照你的打算,只要羊毛布能买得好,今后西域各部族,就会牢牢地跟中原结为一体,墨啜怎么拉都拉不走!更何况,墨啜近两年虽然屡战屡败,可眼下突厥好歹也还好有几百万人丁。那张仁愿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多等两年又怕什么?!”
“不是张仁愿急着一战拿下漠北,是圣上等不得了!”既然已经拿骆怀祖当了心腹,张潜也不对他隐瞒,叹了口气,低声解释,“据长安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从去年十一月,就已经站不起来了。而他即位以来,对张仁愿一直极为倚重。哪怕当年被武三思逼得寝食不安,都不肯将张仁愿从朔方调回来给自己壮胆。所以,张仁愿想在他驾鹤西去之前,荡平突厥,也好让他走的时候,心里别留下太多遗憾。”
他说了那么多,骆怀祖却只听到了一句,红着眼睛,大声追问。“你的意思是,李显要死了!就像你去年预测的一样?真的已经活不过今年?”
“我不确定,但他的确已经病入膏肓!”张潜心里很不是滋味,叹息着点头。
李显对他有知遇之恩,虽然在他来西域之前,始终没给过他任何实权,但是,在官职,爵位,俸禄方面,却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然而,李显的软弱,多疑,善变,也曾经一次又一次让他感到失望,甚至,不敢将自己脊背交给此人,以免一不小心就死于身后射来某支暗箭之下。
“他,他,他也有今天?当年要不是他…,唉——”同样心里五味杂陈的,还有骆怀祖。先是咬牙切齿,然后,忽然仰起头,喟然长叹。
他最近十多年来的人生目标,就是亲手杀掉李显,给当年因为李显的软弱,而死于武则天之手的那些人报仇。然而,此时此刻,得知李显真的寿命将尽,他心里,却感觉不到任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