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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任琮两个,也小心一些。害不到我,也许就会把主意打到你们俩身上。”看了他一眼,张潜轻轻摇头。“或者把咱们三兄弟视作一体,连根拔除。”
“我以后哪怕去逛青楼,都带足了家丁便是!”郭怒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苦笑着点头。
“倒也不至于谨慎到那种地步。除非他们有把握让我查不出来是谁干的,或者有把握把我一起干掉。”张潜又看了他一眼,表情忽然变得极为认真,“后悔不?如果后悔的话,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师兄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郭怒脸上的畏惧,立刻消失不见。抬起手,用力拍打自己的胸口,“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做事反过悔?”
顿了顿,他的表情更加认真,言语间,还带着几分骄傲:“况且自打认识师兄之后,我才知道,自己原来觉得很厉害的那些事情,其实不过是小孩子玩尿泥。与其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真不如像现在这般痛痛快快地活上几个月!”
“别自我贬低,我的过所和落户,还是你帮忙办的呢。”张潜推了他一把,笑着摇头,“你只要小心最近这三两年就行了,过了这几年,应该就彻底平安无事了。”
“师兄看过星象?”郭怒对张潜的结论,向来深信不疑。但是对张潜如何得出的结论,却本能地朝鬼神方面想。
“胡扯!”张潜瞪了他一眼,笑着摇头,“人眼能看到的星星,还不到天空中星星数量的十分之一。连星空的全貌都看不清楚,能从星象中推算出什么来?不信你晚上拿望远镜看,天空中的星星,一下子就会多出许多。回去后咱们继续琢磨如何磨琉璃和水晶,等把更好的望远镜做出来,你就能看到更多的星星,甚至还能看到月亮上面的高山与大坑。”
“噢!”郭怒想了想自己用望远镜看到过的夜空,讪讪地点头。
“我见过几次圣上,他的身体状况可能不太好!”不愿被自家师弟当做神棍,张潜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透露,“而安乐公主和圣后的权力,全部来自圣上。如果新君登位,她们两个立刻就变成了寻常皇亲国戚,不会再有胆子和底气胡作非为。至于太平公主,她已经习惯了圣上的包容,换了新君的话……”
正犹豫着,到底把话说到什么分寸,才不至于把郭怒吓坏。脚下的马车却忽然放慢了速度,紧跟着,车门外就响起了家丁郭敬的声音,“少监,有皇亲的车驾打着全套仪仗,从对面走过来,咱们可能需要给对方让路。”
“那就让!”只要别人不主动找自己的麻烦,张潜还真不在乎一些虚礼。想都没想,就低声吩咐。
马车缓缓停在了路边,张潜坐车也坐得累了,索性推门跳了出去,跟郭怒两个一起在路边的大树下舒筋活血。
才刚刚摆了几个架势,却看到,迎面走来的庞大队伍中,忽然冲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地,就冲着自己抱拳行礼,“张少监,这个真太巧了。我家主人刚才还在念叨你,没想到转眼间,就在路上与你遇了个正着!”
“王毛仲?”张潜楞了楞,迅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你家主人不是临淄王么?他这是要……”
“这边说话,这边说话,我家主人说,既然碰上了,就刚好跟你告个别。我们刚过来的地方,是灞桥驿。我家主人已经亲自过去安排酒菜了,派我过来问你有没有空跟他喝上几杯。”王毛仲还是一幅混不吝模样,根本不听张潜说什么,自顾提出自己那边的要求。
“如此,就多谢你家主人了!张某和师弟马上就过去。”没想到在回长安途中能遇到李隆基,张潜意外之余,也感到有些兴奋,笑着回应了一句,随即拉上郭怒一道,徒步走向远处的驿站。
郭怒对李奉御的感觉一直不错,更何况,对方如今还是六神商行的大股东之一。因此,也不推辞,兴冲冲地跟着张潜结伴赴宴。
不多时,师兄弟俩进入到了驿站之内。而那临淄王李隆基,早就命人摆好了茶水相候。见了面,不待张潜行礼,此人就大笑拉住了他的胳膊:“用昭回来了?路上又遇到什么麻烦没有?我就知道,区区几伙山贼草寇,奈何不得你们兄弟俩分毫!如今一见,果然连寒毛都没被碰歪一根!”
“有劳临淄王记挂,张某惭愧,惭愧!”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是未来的唐明皇,张潜就不敢表现得太随便,笑着挣脱出手臂,躬身行礼。
“别,别行礼。你现在官儿比我大,你行了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李隆基嗖的一下跳出数尺远,遥遥地以平辈之礼相还。“还不如继续拿我当奉御李其,咱们俩都省得别扭。”
“那如何使得,你终究是圣上的亲侄儿。”张潜心里当然巴不得跟李隆基平辈论交,但是在嘴巴上,却依旧说得极为恭谨。
“你别拿我当临淄王,我也不拿你当秘书少监。”李隆基笑了笑,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否则,我就自称下官。”
“也罢,就依殿下!”张潜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答允。
李隆基却立刻轻松了起来,走上前,再度拉住他的手臂,“我排行第三,应该比你年长一些,你叫我一声李兄,或者三郎都行。我呢,就叫你用昭。否则,论公,你是从四品少监,我是从五品下别驾。论私,我这个临淄王,还是你那商行的小股东。咱们俩肯定越论越生分!”
“也罢,就依李兄!”张潜原本因为知道了李隆基身份,而感觉到的那一点儿拘谨,尽数消散。笑了笑,果断向李隆基拱手。
“在下郭怒,见过临淄王!”郭怒却不敢像自家师兄一样托大,规规矩矩在旁边行礼。
“你也一样,叫我一声三郎,或者李兄。否则,上次灌我喝酒的事情,我可不会当你不知道我身份!”李隆基把眼睛一瞪,笑着威胁。
郭怒无奈,只好也像张潜一样,托大叫了一声李兄,重新施礼。李隆基说不端王爷架子,就不端王爷架子。先冲着郭怒还了半礼,然后笑着请二人入座。
驿站的管事极有眼色,立刻亲自捧来了热茶。随即,又指使着手下弟兄,把这个季节能找到的新鲜水果,一盘接一盘地送了进来。
比起张潜曾经生活过的二十一世纪,这些水果的颜色和形状,都差得甚远。但胜在没有经过化肥、农药和远距离运输的摧残,因此滋味反倒更足。
张潜和李隆基年纪差不多大,郭怒比二人小一些,但也没超过五年。因此,三人边吃边聊,倒也不愁找不到共同语言。很快,彼此之间就再也没有了距离感,说话时的表情和姿态,也都越来越随意。
“李兄这是要去哪里公干?光护驾的亲卫,恐怕就有六七百。”郭怒好奇心重,聊着聊着,就开始询问起了李隆基的目的地。
“唉,还不是你们师兄弟俩闹的?”他不问还好,一问,李隆基立刻把嘴巴一扁,悻然抱怨,“前一阵子,你们兄弟俩俘虏的那批蟊贼里头,有好几十人,都是潞州府兵假冒。圣上知道后大怒,把潞州刺史、别驾、府兵都督一起给撤了,叫他们回长安听候有司讯问。李某刚好官职不大不小,就被一脚踢到潞州去做别驾,协助新任的聂刺史,一起收拾烂摊子!”
“啊?”郭怒裂开嘴巴,忽然觉得好生尴尬。
在大唐,五品以上官员外放,哪怕是升一级任用,都会被当作贬谪。而中州别驾只是正五品下,比正五品奉御,还低了半级。是以,李隆基这次调动,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能算是走运!
然而,同样的话语,落在张潜耳朵里,却完全是另外的结果。只见他,笑着坐直了身体,以茶代酒,向李隆基道贺,“李兄去潞州做别驾?如此,张某倒是要恭喜李兄了。此番前去,宛若白纸作画,刚好放手施为。”
“用昭果然生了一副九孔玲珑心!”李隆基闻听,顿时眉开眼笑。也端起茶盏,与张潜遥遥虚碰,“说实话,长安好是好,住久了,未免憋闷。出去走走,正合我意。”
“李兄过奖,张某只是觉得,以李兄的本事,走到哪,哪里都是天空地阔,不在乎潞州还是长安。”张潜笑着回应了一句,抬起头,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就借用昭吉言,李某此去,刚好随心所欲地做个痛快!”李隆基也笑着将盏中茶水喝干,随即,又笑着摇头,“只可惜,此行路途遥远,再想喝到用昭的菊花白,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菊花白,我马车上就有,如果李兄想喝,我这就去取来。”虽然知道李隆基此去,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调回长安,听对方说得诚挚,张潜心中隐隐也觉得有些遗憾。想了想,笑着站起身。
“师兄,我去,我去!”郭怒见状,赶紧主动请缨,“你和李兄都年长,理应我来跑腿儿。”
一边说,一边站起身,三步两步,就冲出了驿站之外。
张潜阻拦不及,只好笑着由他去了。而李隆基,却巴不得身边没有第三双耳朵。目送郭怒的背影去远,又找了个由头支走了王毛仲和其他闲杂人等。随即,将身体向前探了探,压低了声音快速透露:“用昭,回到长安之后,能有机会外放,就外放吧!最近,朝堂上风云变幻,躲远一些,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嗯?”张潜听得微微一愣,旋即,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了几分感动。
平心而论,他跟李隆基并不算很熟。只是一起吃过几顿小火锅,酒醉后一起指点过几次江山而已。但是,上回他被太平公主打压,在别人纷纷撤资之际,李隆基却主动派王毛仲带着一箱子黄金来给他撑腰。这次,双方半途相逢,李隆基又主动向他示警,提议他远离朝堂!
“圣上身体偶然小恙,常朝已经改为五天一次!”唯恐张潜听不懂自己的话,李隆基迅速朝周围看了看,继续以蚊蚋般的声音补充,“而十天前,他又下旨夺了李峤的同平章门下三品,让他专心去做司天监监正。随即,又以受贿的罪名,将礼部侍郎崔湜,赶去了襄州做刺史。紧跟着又提拔了宗楚客为左仆射,韦嗣立、纪处讷为同平章门下三品。迦叶志忠献诗十二篇,歌颂皇后之德,圣上命人谱写了曲子,编入乐府。今后,皇后祀先蚕则奏之!”
话虽然说得东一句,西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然而,每一句,所包含的信息量,却都堪称巨大。
李峤是个中间派,与萧至忠两人关系甚好,他被剥夺同平章门下三品,等同于被赶出了决策核心。而新补上来的韦嗣立,虽然有贤能名,却是韦后的同族。今后遇到事情会支持谁,不言而喻。
宗楚客原本韦后的亲信,他兼任了左仆射之职后,实权已经在萧至忠之上。纪处讷与宗楚客穿一条裤子,从没反对过宗楚客的任何意见。
至此,朝堂行拥有相权的五个人,已经有三人是韦后的嫡系。萧至忠哪怕有杨綝支持,也无法再占到上风。而那杨綝,又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不可能豁出去一切,与萧至忠联手。
至于吏部侍郎崔湜遭到贬谪,明显是在敲打太平公主。让她趁早收敛,别逼李显对她本人直接动手,伤了所剩无几的兄妹之情。
最后,也是最关键一处。那迦叶志忠虽然是个马屁精,政治嗅觉却极为敏锐。此人所献,明显是抄袭永徽年间,唐高宗李治为了支持妻子武则天替自己掌管朝政的故技,没有任何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