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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于一厢情愿,向先前一样低估了对手。
“老夫有上中下三策,可供你选择!”骆怀祖将量天秤在胸前一摆,满脸得意地回应,“下策,就是让你的两个师弟带领家丁,明天一早就冲过河去,杀和尚们一个措手不及。反正杀死了人,过后也能拿家丁来顶罪。朝廷既然现在约束不了和尚,过后也未必有脸跟你较真儿!”
不待张潜表示拒绝,顿了顿,他快速补充,“中策么,就是你立刻搬到长安城里去住,避和尚锋缨。反正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走了,他们法坛自然就白建了。然后你再找人帮忙跟和尚勾兑一番,将你的那个什么六神商行交给他们,说不定他们一高兴,还会赏你个在家修行的佛门护法当当。”
张潜听了,只能摇头苦笑。且不说六神商行,现在早已经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即便还属于他一个人,自古以来不战而降者,哪个有过好下场?远的如三国时代的刘琮,近的么,另一个时空二十一世纪的某公司,可是想搬去火星都不得!
“至于上策,自然是本师叔亲自出马。不是老夫夸口,河对岸的那群和尚,虽然人多势众。师叔我想要取了带头的那几个秃驴性命,却是易如反掌。”早就料到以张潜的性子,既不会选择硬拼,也不会选择投降。骆怀祖又晃了晃量天称,老神在在地宣告。如果此刻手中铁棍儿换成鹅毛扇,倒也有几分三国军事司马懿的味道,“不过凡事讲究一个公平,咱们当时的约定里头,可没有老夫亲自出马去冲锋陷阵……”
“少郎君,茶来了!”紫鹃捧着一个漆盘,袅袅婷婷走进,将两杯刚刚煮开的茶水,放在了张潜和骆怀祖身侧的桌案上。
眼前瞬间闪过紫鹃的父亲全家被骆怀祖坑死的场景,张潜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连忙笑着摆手,“师叔,不必了。您老只管帮忙出出主意就好,该如何让那群和尚知难而退,张某自有办法。”
“就凭你?”骆怀祖眉头紧皱,上上下下反复打量张潜,实在看不出来,对方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怎样做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法坛上去,对带头闹事者施以严惩。
“让我先全力一试,我不成了,自然就会请师叔你出马。到时候,师叔也好狮子大开口!”心中清楚求此人出手的代价,张潜笑了笑,满脸自信地补充。仿佛心里,还藏着无数奇招秘技,没有施展一般。
“也罢,随你!”骆怀祖气得牙根而发痒,却知道张潜是个软硬不吃性子,只好无可奈何地点头。
说罢,又唯恐张潜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又撇了撇嘴,快速补充:“别指望你的那个圣上,他天生就是个没担当的。你立的功劳再大,对大唐再有用,他也不会为了你,去跟自己的婆娘起冲突。而他婆娘,却是白马宗的几个大东家之一。”
“知道了,多谢师叔提醒!”张潜笑了笑,叹息着点头。随即,目光就又落回了自己刚才画的草图上。
原本只是想制造点儿雷声,吓和尚们一吓,看看到底对方念经带来的心理压力大,还是半夜时分在法坛附近总是莫名其妙地响雷的压力大。而现在,既然和尚们开始打生物战了,铜炮瞄准方向,少不得也要做一些调整。
反正,总计才两百来米的距离。那么大一个祭坛,倒也不愁砸不中!
“啪啪,啪啪,啪啪……”门外,雪粒子忽然变大,被寒风吹着打在护窗板上,宛若霰弹攒射!
“啪啪,啪啪,啪啪……”霰雪打在御书房的窗子上,吵着得人心烦意乱。
大唐应天神龙皇帝李显转过头,狠狠瞪了自家女儿安乐公主一眼,低声数落:“别说他还是朕刚刚制授没多久的正五品少监,即便是寻常商贩,他的东西,你也没有不给钱就拿走的道理?若是朕的儿女个个都像你,皇家威严何在?”
“儿臣是君,他是臣。”安乐公主骄傲地挺着粉颈,双目之中垂泪欲低,“君有所需,臣理应双手奉上。更何况,儿臣也没白拿他的药,说好了给他一万吊的!”
“世间唯一的一份药,作价十万,你一万吊拿走,还说不是白拿?”见自家女儿强词夺理,应天神龙皇帝李显愈发感到烦躁,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居高临下地呵斥:“并且又不是你自己受伤,那份药,他被和尚刺杀都没舍得自己吃……”
“他吃了,当着儿臣的面儿吃的,还扣下了一半儿。另外一半儿,是怕儿臣逼迫他,才献给了父皇!”安乐公主将脖子一梗,气哼哼地打断,“不信父皇可以再问那段怀简?”
“朕当然知道,他是怕你逼迫,才将药献给了朕。”想到段怀简入宫替张潜献药之时,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李显肚子里的火气,更是不打一出来,抬起脚,一脚将锦凳踹出老远,“朕还知道,你准备把这药用在谁身上!朕明知道,白马寺灭门案,跟他半点儿关系都没有,却不替他澄清,就是想给你留一点而颜面!你倒是好,主动送上门去,不打自招!”
“父皇知道什么?”安乐公主被吓得花容失色,顾不上继续告张潜的黑状,矢口抵赖,“儿臣的一个婢女……”
“你为了一个婢女,就去逼迫朕的五品官员?你把朝廷当成什么了!”李显肚子里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高高地举起了手臂。然而,在下落的瞬间,又将巴掌变成了手指头。
手指指着安乐公主的鼻子,他的咆哮声宛若滚雷:“什么时候,你家的一个婢女,比朕的五品官员地位还高了!谁给你的胆子?明天若是有人弹劾,朕该怎么帮你遮掩?还有,别以为那武延秀,是真心为你出气!他只不过是看不惯他哥尸骨未寒……”
骂到一半儿,又碍着对方终究是自己的女儿,多少得留一些脸面。咬了咬牙,又匆忙改口,“他只不过是看慧岸和尚打着你的招牌招摇撞骗,侮辱了他武氏的名声而已。”
“父皇,你派人监视我?”安乐公主的眼睛瞪得更圆,泪珠滚滚而下,“你竟然派人监视我?我为了你,当年才不惜以身饲虎,嫁入武家。你……”
“朕没有!”李显被问得心里发虚,将目光避开,沉声反驳,“朕不用派人监视,也能知道武延秀终日跟你出双入对。朕再根据白马寺灭门案当晚武家人的动静,自然知道你是替谁去拿药!”
“父皇,你派人监视我!”安乐公主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继续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盯着李显,反复强调。“你派人监视我!监视你的裹儿!你连我也防着,你……”
“朕说了,朕没有!”李显忍无可忍,再度厉声咆哮。猛然间,胸口一痛,天旋地转。
“圣上小心!”高延福手疾眼快,立刻冲上前,单手将李显牢牢托住。另外一只手伸出食指,迅速戳向李显的极泉和至阳两处要穴。
“父皇,父皇你怎么了?”安乐公祖主也大惊失色,不敢继续抗议对自己可能存在的监视,冲上去,牢牢抱住了李显的腰。
“带着锦盒里的丹药,滚!朕不想看到你!”李显无力地推了自家女儿一把,低声吩咐,“朕今天不想再看到你。朕没监视过你,但是,你也莫要当朕是瞎子。更不要当别人,都是蠢材。你看武延秀顺眼,等他伤好之后,尽管嫁给他,朕不会阻拦这幢婚事!”
“父皇,儿臣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安乐公主得偿所愿,却感觉不到多少高兴。松开手,跪在地上,泪流满面。
她压根儿没想过嫁给武延秀。但是,武延秀是她的臣子,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武延秀“毒”发而死。
除了武延秀之外,她还需要很多臣子,如此,在他父亲百年之后,她才能像她的祖母一般,一言九鼎。
今天她之所以哄骗张潜去替武延秀顶缸,只是为了把张潜变成自己的臣子,为了更好地控制此人而已。
包括低价购买张潜的药,也是为了拉近双方的关系,制造张潜已经是自己麾下臣子的事实。否则,以她的身家,岂会真的差了那九万吊铜钱?
可那姓张的,居然敢自己把药给吃了两粒,还扣下了另外四粒?
可自己的父皇,居然不给自己撑腰,反而要替张潜出头?
……
“怎么回事儿,裹儿,你又气你父皇了?”正委屈得无法自己之际,紫宸殿门口,却又传来了韦后慈爱的声音,“娘亲早就说过你,别总是跟你父皇对着干,你就是不听!先退下去吧,等你父皇气儿消了,你再入宫谢罪也不迟!”
说罢,从宫女手上接过一个药碗,缓缓走到了李显身边,“唉,妾身只是晚来了一小会儿,你们父女俩就吵成了这般模样!行了,圣上,别生气了。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好气的。来,吃药了,先把药吃了,咱们俩再慢慢教训她!”
“嗯!”知道妻子一来,女儿无论犯下什么错,都无法再追究,李显长长吐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张开了嘴巴。
“啪啪,啪啪,啪啪……”窗外,霰雪宛若冰雹,越下越急,越下越急,转眼间,就将天地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