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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公元917年,国历4月
天气:天生乌云,朔风凉凉
地点:河朔三镇的卢龙重镇,及其城外数里
人物:契丹皇上耶律阿保机
阿保机之弟契丹大将舍利素
契丹重臣丞相萧敌鲁
卢龙三军主帅萧玉麟,字雪骧
卢龙骁卫大将军唐骁,字驰虎
卢龙威卫大将军宋威,字翔鹏
卢龙武卫大将军元武,字斗鼍
幽州城金吾卫李忠,字耿正
幽州五府中郎将嵇擂,字声远
幽州军需监里正单昪,字日升
帅帐幕僚祭酒虞仁,字无敌
帅帐幕僚参军施胜一,字占魁
军需监城建部李匠,字巨斤
军需监军械部欧阳湛胜,字正邪
火头军伍长花胜楠
医监司总领任贵生,字天德
四月的幽州并不冷,甚至在天气晴好的时候还会有点燥,不过今日倒是一个例外,少雨的卢龙地区一反常态的在天空起了些许乌云,风很凉却不冷,这时节这样的天气甚至令人有些享受。
宋祥鹏斜背着一个五六尺长的大皮囊向城西走去,身后的亲兵两手空空却并未帮他背皮囊,这反常的举动倒引起了同往城西巡视的萧玉麟的兴趣。但萧玉麟并未叫住宋祥鹏,只是远远跟着缓缓踱步,宋祥鹏则在军需监最后面的大铁铺上停住步伐。
宋祥鹏:欧阳兄别来无恙啊,是否准备活动活动筋骨,舒展舒展身心?
欧阳湛胜:非也非也,祥鹏兄有所不知,哥哥近来抱恙在身啊。
宋祥鹏:啊?竟有此事!不知欧阳兄身染何疾,体抱何恙啊?
欧阳湛胜:说来也怪,哥哥我饮食如故睡眠如常,偏偏拎不得铁锤,按不得铁砧,祥鹏兄看我这病怪是不怪?
宋祥鹏:欧阳兄!我的欧阳兄啊!您这是要弃我而去吗?幸亏弟弟前日寻得一副上好楠木,就赠与哥哥做个容身之所吧……痛煞我也!
欧阳湛胜拎起火炉旁的大铁锤便要朝宋祥鹏打去,宋祥鹏一个侧身跃在一旁,二人哈哈大笑重新聚在一处。
欧阳湛胜:你小子巴不得哥哥先给你探探路啊!
宋祥鹏:岂敢岂敢,欧阳兄若是一走,还有谁能给弟弟打造这些神兵利器啊!我啊,巴不得哥哥活个千年万年呢。
欧阳湛胜:你小子做了将军后骂起人来都更文明更歹毒了啊!
二人再次笑作一团,萧玉麟远远听着也嘿嘿笑起来,暗自思忖到,每想到一向心思缜密语言不多的宋将军还有这等知己,还有这样一面。谈笑间欧阳湛胜将大手朝地上的皮囊一探,从打开的铆钉皮扣间抽出一枝短枪,上下打量后将短枪横在食指上以测试其平衡性。宋祥鹏则支开士卒,单独和欧阳湛胜轻声交谈,萧玉麟虽无意倾听,但还是多少听到一些。
欧阳湛胜:这枪倒也寻常,只是这在材质着实珍贵,非铜非铁却坚硬无比,兼具韧性又轻如蝉翼,得省着点用啊兄弟。
宋祥鹏:这是自然,除非久战不胜,否则断不会贸然滥用。
欧阳湛胜:不会滥用还一个个秃成这样?
宋祥鹏:(嘿嘿一笑)哥哥有所不足,如此保命杀敌之技安敢荒废啊!
欧阳湛胜:得了得了,为兄是说不过你。
二人说着又大笑起来,欧阳湛胜则将这些两头均是尖刃的短枪置于炉中覆烧,待烧红之后又置于铁砧上捶打,数次之后投于油中淬火,擦拭之后果然寒光闪闪戾气逼人。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萧玉麟也不愿过问太多部下的隐私,转身正欲离开时瞧见花胜楠揣着一个牛皮袋低着头快步朝这边走来。等走到萧玉麟跟前时显然一惊,然后微微不好意思地叫声雪帅。
萧玉麟:花大姐如此匆忙,去往何处啊?
花胜楠:回雪帅,昨日犒赏三军,欧阳大……啊,欧阳铁匠忙于赶制军械并未参加,我就将属于他的羊腿肉给他送过来。顺便,顺便请他给磨磨刀。
萧玉麟:花大姐怀此公心本帅甚慰,不过你且稍微驻足片刻,待宋将军走后再过去吧。
花胜楠领命后识趣地站在原地,萧玉麟便问起营中关于饮食方面的一应事务。欧阳湛胜手法纯属,不及半个时辰便将宋祥鹏皮囊中的五六支短枪锤炼完毕,二人复又谈笑一会后,宋祥鹏再次亲自背起皮囊离开。萧玉麟原本也欲离开前往城西巡视,但与花胜楠交谈时听到“军械”二字,一时间勾起一些想法,便随花胜楠一道踱步至欧阳湛胜身旁。老先生看到萧玉麟前来,赶忙大声招呼众弟子一起施礼跪拜。
欧阳湛胜:雪帅亲临军需监军械部,我等倍感荣光。不知雪帅有何指示?
萧玉麟:都起来吧!军中战时无需跪拜大礼。尔等且忙,莫要紧张!
欧阳湛胜:我等谨遵帅令!
萧玉麟:你且将花大姐专程留给你的羊腿啃了。尔后将花大姐平素用的这把大刀磨来,本帅要看一看你的手艺。免得你等会将本帅这把宝刀磨坏了。
众人听完哈哈大笑,欧阳湛胜并不显拘谨,三口两口吃完羊腿,抄起花胜楠手中大刀,将刀刃在大拇指上一推,心中早已明了,只是故意戏谑道。
欧阳湛胜:难怪近来营中伙食不错,看这刀刃是没少碎肉、斩骨啊!
谈笑间欧阳湛胜已将刀刃置于炉中覆烧,原本除了阔大外并不起眼的大厨刀竟在炉火中闪出淡淡寒光,萧玉麟虽然不善此道,但从这非同寻常的变化中不难看出此刀并不普通。
萧玉麟:尝闻刀具置于火中覆烧容易退火而不耐用,但本帅却看此刀寒光闪闪并非寻常之物啊。
欧阳湛胜:雪帅好眼力,此刀看似残缺,实则正是当年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铸之‘巨阙’神兵。
萧玉麟:原来这便是巨阙宝剑,果然霸气丛生非同小可。
欧阳湛胜:雪帅明鉴,此物剑如其名,一曰“巨”二曰“阙”巨者,言其剑面宽阔;阙者缺也,言其剑身上的缺口。
萧玉麟:想必是巨阙剑过于沉重,而于剑身上开一缺口以方便前后手共持。如此一来,劈则双手持柄,借巨剑之威所向披靡;挡则分持前后,力道均匀便于格挡重击。呜呼!妙哉!
欧阳湛胜:军中尽言萧元帅勇不可挡、谋略滔滔,今日一见犹胜传闻!正邪既感且配,既感且配啊!
萧玉麟:欧阳先生言重了,你我出身行伍皆是爱兵之人,本帅粗具武艺、略识兵刃,而先生却是善于铸兵之人,以此来讲先生是师傅,玉麟尚属初窥门径的学生尔。
欧阳湛胜:雪帅胸襟天高海阔,老朽今得雪帅赞誉,荣耀之至即死亦足啊!
萧玉麟:巨阙断口齐整与刀背无异,然而置于火中时却看二者焰光有异,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欧阳湛胜沉默了一会,尔后自身后的房梁上取下一柄长伞,轻抚伞身后双手递于萧玉麟。萧玉麟双手接住,可就在这一瞬间忽闻腰间长刃惊鸣不止、颤抖不已,又见炉中巨阙显出不甘之态,引得炉火攒动呼啸不绝。萧玉麟握伞在手,心头却不断传来一个声音“弃剑!弃剑!”萧玉麟端详一阵后,仍以双手还伞于老者。
萧玉麟:此物极凶却并非祥物,先代用心良苦,还请先生妥善保存,慎之!慎之!
欧阳湛胜:欧冶子之之音元帅也!请受老朽一拜!
萧玉麟:先生请起,军中战时无须大礼。(搀扶)
欧阳湛胜:雪帅,此拜非营中之礼,单为世间公义。此物实乃凶物胜邪,贪婪者视之如饴,无私者弃之似帚。只因此物不出则已,出则伤兵夺命,凶顽不羁。
萧玉麟:原来如此……
言谈间炉中残刃微红,欧阳湛胜持之锤炼,如是三番后投于羊血中淬火,取出擦拭后见其寒光隐匿而锋利异常,花胜楠欢喜不止,接在手中插入腰间皮鞘。
萧玉麟:常见水淬,少见油淬,不知先生这血淬有何奥秘?
欧阳湛胜:农具等粗鄙之物水淬之,兵戈等攻伐之物油淬之,神兵者为暂去凶性以防伤人则血淬之。
萧玉麟:玉麟受教。此番前来实有一事与先生商议,如今兵临城下,出战实非明智之选,唯有借城坚池深以止敌攻伐,然城战者首推机弩、礌石、火油、滚车等物,因此想劳烦先生锻造一种不求精度、不求射程,唯求火力密集的弩器。
欧阳湛胜:皇朝太宗年间,为攻城略地、开疆拓土曾制神弩破敌,可惜今已失传。不过我欧阳氏世代铸兵,兵戈弩箭者万变不离其宗,假以时日必成此弩以退契丹!
萧玉麟:如此甚好,有劳先生!
萧玉麟巡视城西后已至午后,归帐并不多时虞无敌便带着写好的《讨耶律不义贼传檄书》萧玉麟忙接在手里朗读起来。
萧玉麟:皇居中原,王生四野,君权神授,唯仁唯德。天允大汉问鼎,岂容蛮夷逐鹿?荒野匹夫,鹰犬遗孤,冠猕禽兽敢效纲常人伦,岂非蚍蜉撼树,堪比蝼蚁吞天……边陲野民数扰中土孔孟,忠恕之心何在?以弟之称犯兄之境,德义之心何在?居臣属之地掠天子之郡,恭孝之心何在?约晋同伐篡逆而中途倒戈,信诚之心何在?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诚不信之徒,不讨之不足存天理,不伐之难以正人心……巢倾卵何安,国破家何在?大家不顾小家罔存,唯有奉各人之柴薪,筑家国之藩篱,方可御豺狼于门外……好!好!好!先生笔锋如剑,堪比十万雄兵啊!较之骆宾王《代徐敬业传檄天下文》犹不遑多让也!
虞无敌:雪帅过誉了,仁才疏学浅、笔触乏力,唯将胸中之意喷薄而发,虽不能提刀杀敌,却也要文助军心!
萧玉麟:好!如此士卒用命、将帅一心,破贼指日可待!先生速速差人传抄散发、张贴示众!
虞无敌:谨遵帅令!
虞无敌走后没多久施占魁拿着已经写好的征地契约、破土符书等物前来复命,萧玉麟深知带兵者不可诉诸巫蛊卜筮,但而今敌众我寡之下只能藉此鼓舞士气,使将士们对破土筑城一事满怀信心。萧玉麟粗略一看不仅有祭祀天地的符令,亦有驱使鬼神的符咒,朱砂符、赤焰符、水陆符一应俱全,遂将此事交由施占魁全权处理。
一夜无话,比及天明时分李忠已将登记在册的青壮军民分为八组,众军民在虞无敌所写的《讨耶律逆贼传檄书》感召下,在萧玉麟个人魅力的号召下,舍小家为大家,奔至城西摩拳擦掌。众人围拢过来后便看到施占魁一手捏符一手持铜钱剑,口中念念有词,脚踏七星方位,挥舞焚符之后果闻惊雷滚滚,不多时候竟下起雨来。
雨中破土正应白虎潄泉之兆,吉位逢吉时可谓顺天时安民心,炮响之后军民便在李巨斤的带领下投入工程建设。一组挖地基,一组拆附近民宅的砖石、土木。各组分工明确日夜兼程,不及三日便初见规模,三日来契丹人同样忙于修筑防御工事,直待第四天方才有小股骑兵于城前两三里处往来骚扰,萧玉麟紧闭城门并不出战,更撤去一半的守城士卒迷惑契丹人。
自契丹增兵以来,第一次大规模出动发生在城防建设后的第六天,此时城郭之间新筑的城墙虽未完全建好但也已经七七八八了。数万契丹兵勇分四面将幽州城团团围住,双方距离三里之遥对峙起来。萧玉麟速速升帐召集将士分配城防事务。
萧玉麟:契丹来势汹汹分四面围城,不过诸位莫慌,攻城不比野战,胜败之数不在马快弓强,而在可歼灭多少有生力量!因此我等切莫做那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无知蠢事,当依托城池之固与敌周全。火油、礌石等物尽快运至城上,逆贼如若强攻则以此军器还击,如若围而不攻则尔等断不可呈勇出击!唐将军领两千人守城南,元将军领两千人守城北,嵇将军同虞先生一道领一千五百人守城东,宋将军领两千五百人守城西,李将军领五百巡防营禁军帐外待命,随敌情变化往来机动增补!
众将士:末将领命!
众人言毕分赴各自驻守的城门而去,萧玉麟留守中军,单等契丹主攻哪里便前往督战。众人忙乱之际任天德则找到花胜楠,将火头军中吃剩的馒头等干净面食收集起来,尔后取出怀中墨色玉瓶,倒出些颗粒状粉末在其上,而后将毯子覆于其上。
士卒各归战场,可城中修筑的工事却不能停滞,李巨斤带领城中民众,亲携老幼妇孺赶工不止,好在主体已经完成,所剩下的不过是些精细加工、磨边之类。巨斤此人曾掌皇朝大匠之职,所经手之工程项目,无论是千年大计还是临时工事,都讲究个一丝不苟、精细漂亮,故而这城郭之间修筑的这道一丈有余的矮墙,较之于幽州主城丝毫不遑多让。
忽闻亲兵奏报,言耶律阿保机之王帐于北门外三里处现身。萧玉麟随即将长槊一握,率亲兵护卫驰马北门,旋即登楼远眺,果见耶律阿保机的王帐高阔,旗帜鲜明,前列八匹骏马,后围千百羽林侍卫,阵前横着数排木栅栏铁蕨莉,栅栏后则是数行手持铆木彭排的步卒兵勇,步卒之后则是一众弓弩方阵,接着则是无数骑兵遍布四野,再往左右看去,六鼓四金、三十二制军旗气势浑宏一派王者之气。元斗鼍立于萧玉麟身侧,战意凛然神情激昂。
萧玉麟:元将军莫急,这仗有你打的,届时一战便可迫使这耶律小儿仓促退兵!
元斗鼍:末将领命。只是以末将观之,这契丹逆贼虽说严阵以待排兵布置层次分明,可终究不过是画虎类犬!旷野用兵十万之众,最是讲究旗鼓调度,因此这般一应物件当归于中军大帐统一协调,狗贼只知牌面恢弘而不通其中要理,若被冲散战阵则群龙无首,势必弃甲曳兵而走!
萧玉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元将军可有如此见地实乃幽州之幸!只是将军忽略一点,此时的契丹逆贼王帐居中,将士则会时刻以耶律王帐为核心拱卫守护。旗令、鼓进、金退等一应号令在此阵中可谓有无皆可,何况此刻敌军呈守势排兵、围而不攻,我等若是贸然出击反易正中下怀。
元斗鼍:谨遵雪帅号令!
因周光佐从中掣肘,是故这萧字帅旗迟迟未至,帅旗仍以“周”字为号。殊不知这样一来倒是乱了契丹人的心绪,数日前奔回来的俘虏皆言幽州城换帅之时,奈何过了这些日子帅旗仍以“周”字为号,耶律等人便对俘虏所言愈发不信,这虚虚实实间更是令人举棋不定。但这阿保机初登大位,急需一场大劫来立威树权,所以就找了奏报中三战三捷的幽州战场。只是初来幽州安营之际便被萧玉麟率领的元斗鼍等人劫营惊扰,还折了此行特意自大都带过来的先锋大将,复闻两个逃回来的俘虏信誓旦旦的所见所闻,便想着采用围而不攻,待幽州城大乱之际不战而屈人之兵,好以此说什么天威浩荡、扫平寰宇之类唬人的官方辞藻。
岂料此刻“周”字帅旗未变,将士亦非疲敝饥瘦,反倒是严阵以待群情激昂,遂有深深被欺骗之感。只是天子一言九鼎,无法朝令夕改,只得表面和悦,谈笑风生。
耶律阿保机:幽州城池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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